大學聯考後，記得跟爸爸一起選填志願卡的當時，我唯一的原則就是刪掉所有的師範學校，以及法律科系，生平覺得老師是不可能的職業，律師則是我憑著一種「愚智」，認為「如果明知客戶作了不好的事還得幫他辯護，這種昧著良心的錢怎麼可以賺」的想法下，通通拒絕了。
怎知，never say never，中國人說的好，千萬不能鐵齒。十幾年後的今天，我就在越南作著當初完全沒想到的教師工作。
進我們部門的越南助理，首要就是會講中英文。當然，程度不同而已。越南其實有不少越籍廣東華人（而且是令我驚訝的多），這些人基本上都會越文、廣東話、普通話（中文）三種語言。但因為廣東話是家常對話，讀寫都是越文為主（越文是拉丁字母組成），相較之下，中文的聽說讀寫能力反而是最弱的。
我剛來時，並不知道以上這些狀況，只覺得台灣到處要徵多語人才，會的語言越多，感覺就是越吃香。這裡的華人個個能操三種語言，待遇卻也沒有比其他人好到哪裡去。因為越南的工作環境，會中文是能跟工廠裡面的台灣人和大陸人溝通，如果又會英文，能跟工廠的歐美客人溝通，才是真正有用。
一開始上工時，我還是名不符實的主管職，樣樣從頭學起。匝實的打好基礎功夫一年四個月後，才開始改助理們的郵件、簽呈、文件，之前看了一年多的信，其實都是在學習。
開始有空看了之後，就會發現助理的中文和英文都有待改善。但要怎麼樣讓她們聽我的去改，這中間我還是吃了不少苦頭，畢竟每個助理性格不同，我帶人想帶心也得花時間。不過，努力還是有成果的，我一手帶起的兩個助理，兩年多的進步幅度不可謂不大。
兩個都是純越南人，中文和英文都是後天的學習。早期看她們的中文郵件，錯別字多到一個離譜，「籃」→「藍」，「香蕉」→「橡膠」，「於是」→「餘市」…都是常見的，族繁不及備載，因為她們用拼音來打中文，加上中文每個字都要背起來，以前也沒人改她們的中文，所以將錯就錯的事一直發生。看多了之後，對我這個翻譯本業的人來說，真的是會眼睛痛。一開始抓錯字之後，我要求助理在寄信出去前盡量讓我看過，助理們也慢慢發現，我挑的毛病是一定要改的錯誤，文句不通順這些，我基本上語意沒錯不會亂動，只因每個人有自己不同的風格。久而久之，她們習慣了我的「審稿」，就算我忙有時也會讓我看過才發出去比較安心。
英文信則是另個有趣的例子，跟人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。助理I的中文比英文好，發現過她幾次很糟糕的英文信之後，我強制要求過她，英文信一定要我審過才能寄出。她有遵守，但是短短幾句的英文信可能覺得還是沒關係，就自己回客人了。不過她的英文信再短，有時都能挑出文法上的毛病，或是拼字錯誤。而除了這種基礎錯誤，助理I的郵件最大的問題就是跟客人對談太過直接、完全不轉彎。我後來發現跟她直條條的個性也很有關係後，常常口頭上教她「轉彎」的技巧，後來幾次看她有運用到跟客人的實際互動上，不知是否有內化到郵件，總之，郵件寫法也比較有技巧了。
助理S則是寫信相當詳細、但有時細節交代太過顯得有點囉唆的性格。現實生活中，她也是扮演老母雞媽媽的角色，說是愛念，但所有大小事情都在她碎碎念中打點好好的。這個性放在郵件裡，缺點就是，寫太長、太細節。很奇怪的，有時文法完全正確（這點不得不讚賞她的認真/不服輸性格，學習能力很快），但一封信看起來落落長，而且語助詞超多。但寫久了變成她的風格，況且，方向都是正確的，所以後來我也就很少改動她的信。但助理S太過求好心切，我已經多次跟她說過英文信不需要我看，她可能覺得我看過還是她還是比較安心，一般還是等我看完她才發出去，而且以我沒改動的信為她的最高追求目標…這，我有時有一點點壓力，哈！
如果我只是一般經歷的業務，或許改這些東西不會特別有經驗。但我之前打工的英文補習班家教經驗、英國的翻譯所唸書經驗、加上實務的翻譯經驗，和還可以的中文底子，都成了現在教越南助理們中/英文的紮實基礎。除了我看錯別字很快之外，中文和英文的文句，就是一種語感。中文順或不順對我而言有時甚至不需要思考，只是感覺。英文的語感，我可是在英國吃了兩年英文的苦頭才培養到現在這個地步，雖然說看字不一定特別快，但細細琢磨的功夫，還是被那兩年研究所生涯的一堆書培養到這種程度。
當兼職譯者時，特別是翻字幕和文件時，那時不熟悉作業流程，客戶對標點符號的要求常改到我想死。作了一陣子後，總算把握住全形符號的打法，也比較能趕件了。現在看郵件或簽呈，亂七八糟的標點符號或是半/全形不統一格式，依舊會讓我火冒三丈。
回想到拒絕當老師的那當下，再想到現在的「學生」們，有時也覺得人生真是蠻有趣的啊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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